水煮大明第5章 无农不稳
李勇与李标策马驰至西郊田垄专程寻访卫所里种田的好把式张叔。
正值腊月金山冻土皲裂如蛛网水田里残留的稻茬泛着惨白恰似曝晒的尸骨。
芦苇荡褪作铁锈色折断的秸秆斜插冰面恍若插向冥府的引魂幡。
寒雾漫过沟渠时冰层里冻僵的鲫鱼鳞片凝着蓝霜鱼鳃间还缠着几缕腐烂的水藻。
废弃圩埂上破败的稻草人歪斜伫立麻布衣襟被野狗撕扯成流苏。
几株乌桕树裸露黑瘦枝干结着冰晶的果实朔风中摇晃坠地时碎成猩红冰渣。
东南角那口枯井最是瘆人——井沿蒙着乳白硝碱寒风吹过便呜咽作响相传去年饥荒时曾有妇人投井。
残阳如血时寒鸦成群掠过龟裂水田爪尖刮擦冻土发出刺耳声响。
它们啄食腐烂稗草籽黑羽沾满蓝绿冰水恰似苍穹裂开的伤口渗出毒血。
远处破庙檐角铜铃骤响惊起满沼泽碎冰叮当脆响混着呜咽朔风仿佛万千冤魂啃噬冻土。
极目望去李勇瞧见田埂上兀自立着的张叔。
老农佝偻的身影覆着细雪褪色靛蓝短褐领口翻出半截麻布护脖锁骨凹陷处凝着盐霜似的汗渍。
灰白胡须乱蓬蓬沾着草屑下巴尖支棱的山羊须随呵出的白雾颤动。
那张青铜浇铸般的脸庞刀刻斧凿左颧骨斜贯旧疤——据说是嘉靖抗倭时被倭刀所伤如今倒成了他农具上的纹路。
深陷的眼窝里嵌着浑浊却锐利的瞳仁额间沟壑纵横尽显岁月沧桑。
粗麻裤脚卷至膝盖紫斑腿肚上蚂蟥咬痕清晰可见草鞋早被冰碴刺穿十根脚趾冻得发紫如蚕豆。
他俯身查看土质时后颈暴起的骨节似埋在土里的核桃粗粝指节捏碎冰壳的脆响惊飞了田垄间的灰雀。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浑浊的目光掠过田垄间枯黄的芦苇喉结滚动几下发出一声沉重叹息:今年怕是难有收成了地里的野蒿都比庄稼长得壮实。
张叔。
李勇蹲下身指尖拨开板结的土块咱这儿历来都种什么种子? 祖辈传下来的旱稻种......老人浑浊的眼珠蒙着层雾气视线虚虚落在脚下的土地去年官府发的稻种撒下去连芽都没冒一个。
李勇心头猛地一跳。
现代杂交水稻的培育技术虽无法复刻但筛选培育本地优质稻种或许可行。
张叔咱平日里使的都是啥农具? 少爷随我来。
老人颤巍巍引着李勇转到屋后的小园。
喏就这些家什。
锄头、人力犁与牛犁、镰刀还有两架全木制的两轮推车。
李勇俯身细看生铁锻造的农具泛着暗哑的光泽使用时必定极耗气力;倒是那对木轮车虽无轴承推起来竟比肩挑背扛省力许多。
耕种时还遇上啥难处? 水利不兴水田灌不上水。
老人捶了捶后腰那些盐碱地荒着根子就在排水不畅。
肥料咋解决的? 草木灰混着粪水。
就这些? 就这些呀。
老人困惑地眨着眼。
李勇倏然惊觉这个时代既无氮磷钾复合肥更无化学农药。
农事全仰仗天时地利若遇个旱涝蝗灾便是连大明王朝的粮仓都得跟着挨饿。
告别张叔后李勇信马由缰朝金山卫城方向行去。
行至郊野处他勒住缰绳驻足远眺——这座洪武年间筑就的四方城池此刻在暮色中愈显颓败:城墙多处坍塌马面敌台仅余残垣断壁护城河里漂浮的枯枝败叶随波打转。
李标今儿不进城了咱们回去吧。
归途上李勇的思绪愈发清晰:新岁农事亟待革新——农具须汰旧换新耕牛尚待添置粪肥亟需囤积沟渠更待疏浚。
要让百姓碗中有粮这条路何其漫长艰难。
钢铁乃是根本铸枪炮要铁打农具要铁可这该死的世道啊缺的就是这救命的物件。
纵有万般焦急终究是于事无补。
夜幕低垂李勇在书房摊开泛黄的地图。
王保国你日后作何打算? 少爷俺想当水师将军。
保国顺口改了称呼学着李标的腔调。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志向可嘉!李勇顺手将现代管理学的鸡汤灌给对方说完自己先绷不住笑了保国你想过没有?倘若有一日咱们拥有比郑和宝船还要庞大的舰队踏平四海会是何等景象?当务之急必得振兴水师。
你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 得先造战船。
王保国掰着手指头答道。
你爹王大去过宁波港么? 去过。
明儿你请他走一趟替我看能不能淘到便宜的福船。
若是谈价钱让范叔跟着去掌眼。
还需筹备什么?李勇摩挲着地图自言自语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对了得先修缮码头。
李勇蘸了蘸朱砂在烛光摇曳中圈出卫城东侧三片滩涂:此处可改建小型码头停泊三艘五百料大船足矣。
笔锋一转西边盐碱地改作冶铁工坊北面荒坡筑军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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