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奕第60章 替罪羊一个小角色的灭亡
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午八时三十分。
黄浦江上的雾气与外滩银行区上空弥漫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凝结成一种冰冷潮湿的寒意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汇丰银行门口已然聚集起一小撮人群像被无形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安地骚动着。
勒克莱尔的车穿过渐渐拥挤的街道他透过车窗看到那些攥着存折、面色惶然的市民他们交头接耳眼神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金融风暴最原始的恐惧。
勒克莱尔的车并未在外滩过多停留。
他深知汇丰银行门口的骚动只是表象是敌人精心策划的舆论战在民众心理上激起的涟漪。
真正的风暴眼此刻可能正隐藏在法租界内那家看似稳固的远东信贷银行内部。
他指示司机转向贝当路那里是拉丰的势力范围也是维希政府试图维持的虚假平静的最后堡垒。
远东信贷银行所在的灰色花岗岩大厦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峻而沉重。
其新古典主义的立柱和厚重的黄铜大门原本意在传达永恒与信任此刻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即将破灭的金融幻想。
银行内部枝形吊灯的光芒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打蜡地板、旧钞票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恐慌气息。
职员的脚步声比平日更轻、更急像受惊的老鼠在洞穴里穿梭。
在二楼那间俯瞰街道的豪华办公室里拉丰正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肥胖的身躯裹在一件过于紧绷的条纹西装里额头上沁出的油腻汗珠与他试图表现的镇定格格不入。
他面前摆着的不是账本而是几份今早的报纸尤其是那份刊载了他“专访”的《法文上海日报》。
他用颤抖的手指抚过报纸上自己的名字那篇本欲稳定人心的文章此刻读来却像一份提前发布的讣告。
拉丰的耳边似乎开始出现幻听——那不是报童的叫卖而是无数储户杂沓的脚步声、愤怒的捶打声、玻璃破碎的尖啸。
他仿佛看到窗外平静的街道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淹没看到他精心构筑的金融帝国像纸牌屋一样坍塌。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酒杯将里面残余的白兰地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并未带来暖意反而勾起了更深的寒意。
他意识到自己已成为棋盘上一枚过河的卒子进退皆死。
·对杜邦/勒克莱尔而言:拉丰是必须割舍的赘肉他的愚蠢和贪婪已使其成为敌人攻击的最佳突破口他的灭亡若能暂时延缓危机虽无奈但可接受。
·对维希巴黎的上层而言:拉丰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他们需要有人为可能的金融崩溃负责以保全他们与日本人合作的“大局”。
·对日本方面而言:拉丰是完美的“替罪羊”他的倒闭将成为“法资银行不可靠”的最佳注脚为“日晖计划”下一步行动铺平道路。
·对银行普通职员和储户而言:拉丰是贪婪和无能的化身他的命运与他们微薄的存款和生计息息相关他们是这场高层博弈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先生楼下……楼下开始有人排队了。
”秘书推门进来声音细若游丝脸色苍白。
拉丰强作镇定挥了挥手试图模仿某种他曾在电影里看到的金融巨头的风度:“慌什么?只是些听信谣言的愚民!我们的资金充足得很!巴黎方面……巴黎方面绝不会坐视不理!”但他的声音缺乏底气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秘书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刚接到电话……巴黎总行方面……表示‘情况不明建议谨慎处理’。
”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拉丰最后的幻想。
他颓然坐回高背椅喃喃自语:“谨慎处理……他们是要我死……” 在巨大的系统性危机面前寻找一个“替罪羊”是转嫁矛盾、安抚民愤最便捷的方式。
拉丰的远东信贷银行因其相对薄弱的资本和拉丰本人浮夸的经营风格早已被暗中标记为最脆弱的环节。
舆论战先行将其推向风口浪尖;挤兑行为则提供了“其经营不善”的表面证据;最后无论是来自内部的抛弃还是外部的打击他的灭亡都将被塑造成“个别现象”用以掩盖整个法租界金融体系乃至维希政策的结构性危机。
这套逻辑冷酷而高效一个小角色的灭亡是为了让更大的游戏能够继续。
这座坚固的银行大厦此刻更像一个华丽的祭坛。
而拉丰就是被选中的祭品。
他曾经享受了资本带来的奢靡与权力如今也要承担其反噬的代价。
他的死亡无论是社会性还是生理性的都将作为一种血腥的仪式献祭给名为“恐慌”的神只短暂满足其胃口以求暂时的安宁。
勒克莱尔在赶往远东信贷银行的路上心中莫名浮现出索福克勒斯笔下俄狄浦斯的命运。
拉丰何尝不是如此?他自以为在掌控命运一步步经营扩张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更大的阴谋罗网每一步都加速着自身的毁灭。
他的贪婪和短视是其性格上的“污点”但将他推向绝境的却是远远超出他个人能力的时代洪流和冰冷算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文地址沪上奕第60章 替罪羊一个小角色的灭亡来源 http://www.lagmnjy.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