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北微光第94章 画室的光
铁北中学的美术教室在教学楼最西头是间朝南的大教室窗户玻璃裂了两块用硬纸板和胶带糊着风一吹就哗啦作响。
教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味道还有股旧木头和灰尘的气息。
画架是掉漆的金属架大多缺了脚用砖头垫着才勉强放平。
墙角堆着几袋素描纸袋子上落了层薄灰像很久没人动过。
林暮坐在靠窗的位置画板支在膝盖上正用HB铅笔勾勒窗外的景象。
窗外是学校的后墙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的红砖。
墙根下堆着废弃的课桌椅锈迹斑斑的铁腿戳在煤渣地里像几具扭曲的骨架。
远处能看见废弃工厂区的烟囱灰蒙蒙的和铁北的天空融在一起。
他画得很专注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线条流畅而准确。
他没有画完整的墙只截取了右下角的一块——剥落的墙皮露出的红砖还有墙根下一株从裂缝里钻出来的野草。
野草叶子很细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却透着股倔强的绿。
“林暮。
”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暮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
他回过头看见美术老师张老师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教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张老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了大半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他是铁北中学的老教师教了快三十年美术据说年轻时也考过美院没考上就回了铁北教书。
他话不多但对学生很耐心尤其是对有天赋的学生。
“张老师。
”林暮小声应道把铅笔放在画板上。
“画什么呢?”张老师弯下腰看了看林暮的画板“这墙根的草画得不错有劲儿。
” 林暮的脸有点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板边缘。
画板是学校发的边缘磕掉了一块木茬摸上去有点扎手。
“上次艺术节的画”张老师直起身靠在旁边的画架上画架发出“吱呀”一声响“《夕阳下的工厂》二等奖评得挺准。
” 林暮没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铅笔。
那幅画他画了很久每天放学后去废弃工厂区写生傍晚的光线变化很快他常常要跑着找角度生怕错过那一瞬间的橘红色天光。
画里那个角落里的人影他画了改改了画最后才定了模糊的轮廓像江川又不像是他心里铁北的某种影子。
“色彩感很好”张老师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尤其是光影处理那几块从破窗户里漏下来的光画得有呼吸感。
评委说‘把工业时代的苍凉和生命力结合得很好’我觉得说得对。
” 林暮的心跳快了点。
他很少被老师这么直接地夸奖养父母总是说他“心思重”“不爱说话”生父林建国更是从没评价过他的画。
张老师的话像温水慢慢淌进心里有点烫又有点暖。
“你以前学过画画?”张老师转过头看着林暮。
“没有。
”林暮摇摇头声音更低了“就是随便画画。
” “随便画画能画出那种光影?”张老师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别谦虚了。
你有天赋尤其是对色彩的敏感度还有那股灵气——不是练出来的是天生的。
” 林暮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养母给他买的第一盒蜡笔十二色的他每天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养母有时会站在旁边看说“我们暮暮画得真好”但后来养父母的脸色越来越差说他“不务正业”最后把他送回了铁北。
“想过以后做什么吗?”张老师突然问。
林暮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张老师的眼睛。
张老师的眼睛很亮不像铁北其他人那样带着疲惫和麻木里面有种温和的光。
他从没认真想过“以后”在铁北的日子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不被注意不惹麻烦画画是唯一的出口像废弃工厂区的野草随便找个裂缝就能扎下根。
“没想过。
”林暮诚实地说。
“高二了该想想了。
”张老师叹了口气从教案夹里抽出一叠纸递到林暮面前“我给你找了点东西。
” 林暮伸出手接过那叠纸。
纸有点厚边缘有点卷像是被翻了很多次。
最上面是一张招生简章印着“青北美术学院2023年本科招生简章”封面上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画的是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和铁北的灰暗完全不同。
“艺考”张老师在他旁边坐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考美术学院。
你这水平好好准备有希望。
” 林暮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着招生简章上的“青北美术学院”那几个字烫金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点晃眼。
他听说过这个学校是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之一离铁北很远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林暮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干“我不行吧。
” “怎么不行?”张老师拿起最上面的招生简章翻到里面的专业介绍“你看这个油画系就适合你。
你对色彩的感觉对光影的把握不去学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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