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养生小帝姬第44章 万历三十六年秋?德州公审日
万历三十六年九月廿八上午是霜降过后第六日。
德州城的天刚蒙蒙亮寒风吹过街巷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往日这时分西城根盐市巷该是静悄悄的只有赶早的漕工扛着纤绳匆匆而过如今却被一阵越来越响的脚步声、说话声搅热了。
巷口那棵老槐树下张老汉揣着怀里的粗瓷碗踮着脚往校场方向望。
他身上穿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夹袄袖口磨出了毛边里面套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单衣裤脚用麻绳紧紧扎着免得寒风灌进去。
脚底下是双露了脚趾的草鞋鞋帮上沾着昨晚的露水冻得他脚趾发麻却半点不挪窝。
“张叔你也来了?”旁边有人拍他肩膀是同村的漕工李二柱。
这汉子穿件灰扑扑的短打腰间系着根破旧的布带布带上别着个啃了一半的窝头——那是他今早从家里带的本想留着晌午吃此刻却攥在手里指节都捏得发白。
“俺昨儿听陈阿福说今日要公审鲁志明那伙官儿连夜就从冯家口赶来了——俺那口子的弟弟去年就是被王惟俭抓去当苦役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张老汉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光:“俺也听说了郡主亲口说的要把他们的罪行都抖出来还要发粮饷、免徭役……”他声音发颤抬手擦了擦眼角——去年冬天他儿子也是军户被差役抓去修漕渠腊月里冻得腿生了疮回来躺了三个月才好家里的口粮被克扣得只剩半袋粗粮全靠街坊接济才没饿死。
说话间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
有挎着菜篮的妇人穿着灰布棉裙头上裹着方巾怀里抱着睡眼惺忪的孩子;有扛着锄头的农户裤腿上沾着泥土棉袄后襟磨出了洞;更多的是军户——他们大多穿件洗得发黄的短打有的袖口烂了没缝露出冻得发紫的胳膊有的脚上连草鞋都没有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却一个个腰杆比往日直了些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片——那是他们被克扣粮饷的凭据或是亲人被抓去当苦役的记认。
校场在德州城中心原是卫所兵士操练的地方此刻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场中间搭了座三尺高的高台台面铺着青石板边缘用麻绳围了圈麻绳上挂着十几张泛黄的邸报每张上面都用朱笔写着大字:“鲁志明、王惟俭等通敌贪腐罪状”。
校场中央搭着一座三尺高的木台台面上铺着块半旧的青布摆着几张梨木桌案——中间一张是主审官赵世卿的位置左边是东厂掌刑千户邓全右边是新任知州宋明德。
木台两侧立着两排锦衣卫穿着玄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下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透着股威慑力。
台角拴着几串铁链寒光闪闪那是给犯人准备的刑具看得台下百姓一阵屏息。
高台下面站着一排武社弟子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穿件青色短打腰间系着黑布绑腿腰佩短刀手里握着木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周遇吉站在最前面他穿件深蓝色短打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带着刚劲时不时抬手拦住挤得太近的民众声音洪亮却温和:“大伙别挤都有位置慢慢站。
”巳时刚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人群瞬间静了纷纷转头去看——只见一队锦衣卫骑着马开路马身上的铜铃“叮铃”响马背上的缇骑穿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神情肃杀。
后面跟着两顶小轿轿帘是素色布面四角挂着铜铃再往后是一队兵士押着几辆囚车囚车的木栏上绑着人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来了!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顿时炸开了锅。
妇人们抱紧怀里的孩子农户们往前凑了凑军户们攥紧了手里的纸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囚车——头一辆囚车里绑的是鲁志明他原是临清钞关的同知往日穿绸裹缎此刻却套着件粗麻布囚服又脏又破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沾着灰和血痕下巴上的胡茬又密又长被风吹得乱颤。
他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可车轮子压过石板的震动还是让他身子晃了晃眼角的余光瞥见人群里的军户顿时打了个哆嗦。
第二辆囚车里是王惟俭。
这昔日的临清钞关督此刻更显狼狈——囚服领口破了个大洞露出颈间的抓痕那是昨晚在牢里挣扎时被同牢犯人抓的。
他的脚镣比鲁志明的粗拖在地上“哐当”响每走一步都要趔趄一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裂得起了皮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仿佛没看见周围的人群。
在后面的囚车里是鲁志明孙朝、刘承宗、郭圣明等人。
孙朝原是税监的爪牙往日里带着差役横征暴敛此刻囚服上沾着呕吐物的污渍头歪在一边像是昏了过去;刘承宗是卫所的千户私卖军户、军械此刻双手被反绑在木栏上手腕磨得通红看见人群里的军户赶紧把头扭过去却被一个军户扔过来的烂菜叶子砸中了后脑勺他“哎哟”叫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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