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回来了第53章 回家了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空调大巴的减震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车厢里的歌声渐渐变得稀落像一盏即将耗尽的油灯。
许三多把脸贴在车窗上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车窗外几只蚱蜢被惊起在枯黄的草茎间弹跳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的木偶。
更远处一只飞鼠从红柳丛中窜出展开皮膜在低空滑翔最终消失在灰蓝色的天际线里。
咱们上哪?一个新兵突然发问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音。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座椅上的破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何红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唱啊!同志们怎么不唱了?他的指挥手势比先前更加用力像是要把那些飘散的音符重新抓回来。
机械般的歌声再次响起。
新兵们直着眼睛嘴唇机械地开合视线却黏在窗外那一成不变的荒原上。
半沙化的土地裸露着龟裂的伤口偶尔闪过一丛骆驼刺枯硬的枝干像伸向天空求救的手。
地平线在热浪中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许三多却跟着节拍摇头晃脑他的声音格外响亮引得周围几个新兵侧目而视。
车厢地板上积了一层薄沙随着颠簸轻轻流动像某种活物。
咱们要上哪?又一个新兵问这次带着明显的哭腔。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作训服的衣角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没有人回答。
草原广阔得能投射整片云朵的影子他们的车就像被遗弃在巨大棋盘上的一粒尘埃。
简易公路两侧电线杆歪歪斜斜地排列着有几根已经倒下横卧在沙地里像被击毙的巨人。
歌声终于彻底熄灭了。
何红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行李架上传来的搪瓷缸碰撞声——那是何洪涛的杯子他特意带了当年在五班用的那个底部还留着摔凹的痕迹。
车在一处小营门前急刹扬起一片沙尘。
几个皮肤黝黑的兵站在菜地边上其中一人手里的锄头还在滴着泥水。
他们的作训服洗得发白袖口和膝盖处打着整齐的补丁。
吕宁刘红兵你们是这生产基地。
何红涛的声音干巴巴的。
两个新兵木然地站起来背包带深深勒进肩膀。
全团摄取的多种维生素就仗你们了。
何红涛补充道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菜地里绿得刺眼的油菜在风中摇曳与周围的荒凉形成奇异的反差。
车再次启动时许三多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两个留下的新兵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车子拐弯他们的身影才像被橡皮擦掉一样消失在漫天黄沙中。
接下来的停靠点更加简陋。
油料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几个兵蹲在阴影里打扑克他们油腻的工作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何红涛的套话越来越简短。
下车的兵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步一挪地走向那几个迎上来的老兵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车厢渐渐空了。
许三多数着窗外的电线杆每一根都记录着他们深入荒原的距离。
何红涛开始打瞌睡他的脑袋随着颠簸一点一点像只疲倦的啄木鸟。
当车最终停下时何红涛猛地惊醒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印。
他回头看去车厢里只剩许三多一个人——这个一路上笑得最欢的兵正襟危坐眼睛亮得吓人。
车外的景象让何红涛打了个寒颤。
四座低矮的水泥房突兀地立在荒原上像被随手丢弃的积木。
没有围墙没有旗杆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路。
唯一显示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是其中一间房顶歪斜的烟囱里飘出的淡淡炊烟。
许三多你就是这了。
何红涛清了清嗓子红三连二排五班看守输油管道。
他说完立刻后悔了——这个番号早在整编时就被撤销了现在这里不过是个被遗忘的哨点。
何红涛的声音干涩得像这半沙化的土地。
他伸手想拍许三多的肩却在半空停住——这个一路上笑得最欢的兵新兵连综合排名第一的新兵此刻正死死攥着背包带指节泛出青白色仿佛要用全身力气压住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但许三多的反应出乎意料。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远处那几间破败的营房在他眼中忽然有了生命:东边那间的屋檐下他认出自己当年用罐头盒修补的漏洞;西侧墙根处那块被磨得发亮的青石还在原地;甚至还能看见菜地边上那截断桩——那是他们练习刺杀用的木桩现在只剩一个腐烂的根部。
车门吱呀打开热浪裹着沙砾扑进来。
许三多站在车门口深吸一口气草原的风灌满他的肺叶带着芨芨草苦涩的清香。
两辈子了他闻过缅甸雨林的腐叶味闻过城市街角的汽车尾气却再没闻过这样纯粹的味道。
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何红涛的尾音消散在风里。
他尴尬地发现迎接他们的只有一根歪斜的旗杆褪色的红旗在顶端耷拉着旗角已经磨成了流苏状。
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何红涛鬼使神差地补充道。
这句话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空洞。
许三多却突然动了拎着行李跳下车黄沙立刻灌进他的胶鞋背包里的搪瓷缸叮当作响。
许三多他站在原地深深吸气干燥的风裹着沙粒刮过他的喉管带着记忆中的味道。
——芨芨草的苦涩柴油的刺鼻还有远处雪山飘来的凛冽 三十米外那排低矮的营房沉默地趴在地平线上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
但许三多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东侧屋檐下那个歪扭的字;菜地边上那块青石是老马班长每晚坐着抽烟的地方。
何红涛看着许三多走向营房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兵走路的姿势变了——不再是训练场上一板一眼的正步而是一种轻快的、近乎跳跃的步伐像是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营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手里的擀面杖啪嗒掉在地上。
许三多站得笔直敬礼的手有些发抖:报告!列兵许三多前来报到! 没有回答。
只有风卷着沙粒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像一串不成调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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